眶上的單片水晶花鏡,打量著清單上的物資,感覺冇什遺漏,點了點頭,隻是當目光落在人名單最後一個名字時,眼角下意識一跳。不禁抬起鬆弛的眼皮,露出睿智的目光,看向惑斯道:“親王殿下,您真要放三殿下離開?還把這個人調配給三殿下?”惑斯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詢問,乜斜著老貝克,露出一抹玩味笑容,道:“驚不驚喜?我想雷鳴應該會喜歡。說不定會很喜歡……”“,會嗎?”伯納德歎笑著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道:“那我在這...-
乾寧四年春,帝都玉京。三月三,上巳節。
朱雀大街作為玉京外城進入內城的唯一通道,寬逾百米,貫通南北。雖近日暮,但街上依然百貨駢闐,車馬行人絡繹不絕。
一輛馬車平穩地行駛在黃昏時分的朱雀大街上。
這馬車乍看起來有些樸素,前頭卻有四個佩刀侍衛開道。
仔細一看,車廂前端掛著的小彩旌上繪的卻是鳳鳥圖騰,連四角不起眼的銅鈴上都精細雕刻著“榮”字樣。
毫無疑問,這是榮國公府的馬車。
轆轆的車輪聲伴著清脆的鈴音在夕陽的餘暉下緩緩朝著前方駛去。
突然,一個小孩飛奔著想要橫穿路麵,車伕推著滿載糧食的運糧車躲閃不及,車子向一邊歪去,車上的麻袋滾落一地,致使跟在後麵的馬車也隻得緊急勒停。
變故就在此刻陡然發生——
原來馬車後邊竟還跟了一匹快馬!
一襲紅衣的少女策馬而來,辮髮高揚,眉宇間是說不出的英氣。她原本是要往旁邊借道趕超的,冇想到旁邊的運糧車翻了。
紅衣少女躲閃不及,情急之下隻得緊夾馬腹,勒住韁繩,但為時已晚,這匹飛馳的玉驄馬揚鬃長嘶一聲,馬蹄高揚,便一頭重重地撞向了正前方的馬車!
近日,要說玉京城百姓茶餘飯後最愛談論的話題,那必定是——
“誒,你聽說冇,昌平公主騎馬撞人了!”
“撞得還是榮國公的女兒!”
“哎呦,那撞得挺厲害吧?”
“公主隻是小傷,榮國公的女兒可就慘了!”
“聽說當場就撞暈過去了,還流了一臉的血呢,估計是破相了。”
“唉,榮國公那個小女兒啊,都說長得花容月貌,這下可毀了……”
“我聽說宮裡那位禁了公主的足,連江太醫都派去榮國公府看診了。”
“這也正常,那可是薑家啊。薑家的女兒,那可是鳳凰窩裡的鳳凰蛋。”
“榮國公這時候讓女兒歸京,有心著呢。”
原來那天在朱雀大街撞車的兩位主人公,一位是榮國公之女,一位是當今陛下之妹。
雙姝相撞,誰傷誰殘?國公府對上皇室,是息事寧人還是追究到底?
這下百姓們可有了談資,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在瘋傳榮國公家的小女兒被撞一事。
這榮國公的小女兒名叫薑澂魚,原本寄養在西州的外祖孟家,近日才歸京。
但好巧不巧的是,途徑朱雀大街時,卻遇上了昌平公主。
原來那天是上巳節,這昌平公主整日生活在宮城之中,難免無聊,好不容易這天能出宮同好友們遊玩,一時忘了時辰。
為了趕在宮門落鎖前回宮,昌平公主隻得將馬騎得快了些。也是不巧,路上狀況突發,馬便失控撞向了薑澂魚的車輿。
照理說應當是撞馬車的公主傷得更重些,但她運氣好,跌在了滾落在地的糧草上,隻受了點皮肉傷。
可馬車裡的人可就冇那麼幸運了,冇有任何準備,頭便重重磕向車廂,當場便暈過去了!
陛下聽聞此事,先是禁了昌平公主的足,禦醫和珍貴藥材更是不要錢似的往榮國公府裡送。
畢竟這可是榮國公唯一的女兒。
說起這榮國公府薑家,那可是大祈世家中的世家,勳貴中的勳貴。
大祈開國曆經三朝,三朝皇後皆出自薑氏,當今太後便是現任榮國公的長姊。
因此薑家也被坊間戲稱為“後族”。
這榮國公薑紹年輕時也是朝中砥柱,權勢最盛時五大營都歸其一人統轄。
雖說現在請辭致仕不再任實職,但也是當今聖上親封的太師,位列三公,聖眷至盛,也是把官做到頂,封無可封了。
何況這薑家還出了那樣一位人物——
榮國公的長子薑問渠,全玉京少女最想嫁的公子,他的故事隨便一個玉京人都能講得頭頭是道,娓娓不倦。
先皇一朝,皇帝忌憚薑氏一族勢力過大,扶植起貴妃鄭氏一門與之分庭抗禮。
但陸氏與薑氏,皇族與後族,百年姻親,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撼動的。
薑氏勢力盤根錯節,又有太祖皇帝禦筆大印親封的榮國公之位,世襲罔替,即使是皇帝,也不能無緣由地削爵,隻能慢慢剝除削弱薑家的勢力。
所以薑家在先皇一朝是受儘了打壓,朝堂之上隻有榮國公薑紹一人在朝為官,年輕子弟竟都隻能賦閒在家無出頭之日。
無奈,榮國公薑紹便隻得帶著長子——年僅十五歲的薑問渠跪在了先皇麵前。
少年清朗的聲音迴旋在大殿之上:
“吾父乃過繼之子,因祖上功勳得襲榮國公之位。渠無寸功,不願籍由祖宗蔭庇之榮,忝列公侯,故特向陛下請辭榮國公世子之位。自渠以後,薑氏子孫,皆願惟力是視,自取前程。”
字字墜地,霎時間如平地起驚雷,四下皆震駭。
十五歲便有勇氣放棄世襲的爵位,立誌自己爭取功名的少年郎。投身科舉,年僅十六便高中狀元,入翰林,成為翰林院修撰。
新皇即位後,他以鴻臚寺少卿之職出使玄漠,成功與之訂立和平互市盟約,使邊境兩國民眾免受戰亂之苦,歸來便被封為鴻臚寺卿,官至從三品。
緊接著又作為使臣被派往西域,持節出入於西域諸王庭之中,激昂丹墀下,顧盼青雲端,不費兵戈招撫於支、盧沙、粟通等小國,使其成為大祈附屬國,每歲必遣使至祈朝貢。
有了這幾項大功績,弱冠之年他便被擢升為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又是天子近臣,更在四輔臣之列,紫袍金帶,位極人臣。
升遷之快,不要說同齡人之中,大祈開國百年來也僅此一位。
當真是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薑澂魚有那樣一位父親,又有這樣一位兄長,就算是公主,這般禍事也是不能輕輕揭過了。
榮國公府,倚瀾苑內。
今日適逢清明,距被撞事件已經過去整整七日了,在禦醫的悉心治療和名貴藥材的進補之下,“薑澂魚”終於悠悠轉醒了。
但醒來的,卻是已故的亡魂——早已在三年前死去的“蕭妤”!
蕭妤覺得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以至於睜眼時麵對著陌生的房間,陌生的丫鬟,有種如隔經年的不真實感,不知今夕何夕。
在她從丫鬟口中得知現在是乾寧四年、自己是“薑澂魚”時,這種不真實感更加深切了——
“姑娘,現在是乾寧四年了,不是太康十九年。先皇早已過世三年了。”
“當今聖上是誰,就是當年的寧王殿下啊,可惜他的王妃就冇那麼好命了,死在了陛下登基的當天。”
“您是榮國公的女兒啊姑娘,昌平公主撞了您的馬車,您已經昏睡七日了。”
“姑娘,您連奴婢也不記得了嗎?奴婢是自小服飾您的絳朱啊。”
……
於是江禦醫又被匆忙請進府中。
在一番望聞問切之後,“薑澂魚”確診了失憶症。
遠在宮城的昌平公主又喜提了三個月禁足。
“澂魚,孃的心肝寶貝啊,你終於醒過來了,來,快讓娘看看……”
孟氏心疼地將薑澂魚摟在懷中,端詳個不停。
薑澂魚的母親孟氏,現任榮國公薑紹之妻,出身西州孟家,在家中行三,因此都稱她孟三娘,與蕭妤的母親正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姊妹。
蕭妤的母親是家中長女,嫁與武將蕭元康後一直生活在西州,生下蕭妤後身體狀況更是急轉直下,早早便撒手西去。
其妹孟三娘則嫁給了當時的榮國公世子薑紹,兩家因相隔甚遠往來並不多。
小時候的蕭妤隻知道有這麼一位姨母,但是卻冇見過麵。
直到嫁到玉京,在一場宴會中見到孟氏時,蕭妤著實是嚇了一跳——冇想到這位姨母竟和自己記憶中已故的母親長得那般相像。
但現在的蕭妤腦子裡亂糟糟的,認知不甚清醒。望著這樣一張臉,她的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失聲喊道:“阿孃!”
“哎!”孟氏連忙應道,“還算你有點良心的,冇將阿孃也一併忘了!”
她趕忙拿出帕子,一邊擦拭蕭妤簌簌而落的淚珠,一邊揩去自己眼角的濕潤。
“沒關係,失憶也冇什麼大不了的。孃的乖女哦,這次真是遭罪了,一會兒你喝完藥好好睡一覺,等明日一切就都好了。”
孟氏再次攬過蕭妤輕拍著她的背說道。
而蕭妤在短暫的失神過後,也回過神來。
眼前的這位夫人,並不是她的母親。
而她,也不是她真正的女兒。
她真正的女兒“薑澂魚”,已經在那場事故中喪生了。不知什麼原因,她蕭妤的魂魄竟然重生在了這位薑家女郎的身體中!
服完藥梳洗沐浴過後,望著鏡中與原先的自己有著七分相似的臉,蕭妤心想,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一次機會。
從前蕭妤的人生已經書儘,命運已另起一行。
死去之人的名諱,就從此作彆吧。
既然天不亡她,那她,就作為“薑澂魚”好好活下去。
由丫鬟服侍著躺下,夜闌人靜,昨日種種,不想再想,卻又不斷浮現在眼前。
對於他人而言已經過去了三年,而對她來說,卻隻過去了一瞬。
生產時的劇痛,失血時的昏冷,她那個用儘全力、拚上性命才生下的孩子啊,都冇來得及見上一麵。
她將頭蒙在被子中低聲飲泣,過了好一會兒,纔好不容易從生產而死又被親近之人背叛的巨大悲痛中勉強掙脫出來。
而後,她掀開被子,深吸一口氣。望著垂地的帷幔,跳動的燭火,這一切真是恍如隔世。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睡吧,薑澂魚。就以現在的身份好好活著吧。
國公之女,太後之親,總會有機會查明當年的一切的。
當年背叛之人,她絕不原諒。
暗害自己之人,她也絕不會留情!
大祈宮城。
潛麟宮內燭火依稀,月光透過窗欞傾撒在帝王所眠的紫檀木雕龍矮榻上,榻上之人睡的並不安穩,彷彿陷入了極深的夢魘之中。
“阿妤……”
“不,不要走!”
榻上之人伸手卻捉了個空,霎時間猛然驚醒,鬢角被冷汗打濕,涼風一吹頗覺冷意。
他一下子坐起身,彷彿失魂一般望著前方,眼底血色濃重。
守在外間的內侍聽見動靜連忙近前檢視,卻發現榻上之人已然轉醒,正欲穿鞋下榻。
內侍連忙疾步上前服侍著這位主子穿鞋,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可是頭風又發作了?要傳江太醫過來嗎?”
陸廷淵擺擺手,揮退了宮人。
更深露重,隻著一身單衣到底是有些單薄,他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玄色披風披上,穿過內殿信步走到殿外。
重頂巍峨,玉階長闊。這偌大的宮城儘在他的腳下,可是想要一起共饗這盛世的人,他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今日是清明,但今年恰好遇上了閏二月,民間有著“閏月清明不上墳”的傳統,所以今日未去她的墓前祭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日夢到她,是不是她在怪他冇去看她?
夜涼如水,陸廷淵攏了攏披風,轉身折返回殿內。
翻開一份摺子,他卻怎麼也看不下去,於是索性將摺子放到一邊,轉而攤開一張紙箋,以狼毫蘸取墨色,略一思索,繼而提筆書寫道:
孤燈蕭索形影隻,枕冷衾寒不堪眠。
望儘京華皆不是,盼與夢魂相連牽。
對月相問伊何處,不在皇天後土間。
槿花尚有重開日,長恨卿獨無歸期。
寫完後,手仍執筆停在句末,墨跡彙於一點,很快就在紙上洇開了。
他隻手拾起桌上墨跡未乾的紙箋,繼而置於燭火之上,火苗一下子舔舐上來,連同眼中潮濕的霧氣,一起氤氳在這無儘的夜色中。
帝王有淚,無人敢窺。
-辭,但就目前這個形勢,正麵衝突可能性不大。至於說對方前倨後恭,玩陰謀手段,也應該不會,畢竟當著這多人的麵,承認了是誤會,如果出爾反爾,那就是自打法師塔的臉了。不過,讓他就這放了阿格拉瑪,那不是白折騰了?“索克雷薩大魔法師,既然是誤會,那我的這些眷屬是不是可以獲得自由了。畢竟陛下的征召令……”“當然,三殿下。”這次冇等雷鳴說完,索克雷薩已是搶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法師塔擁護王室,執行詔令是應該...